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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窗纱|九天的自然观察志

铿锵自然
2024-09-08

Editor's Note

这些深圳很常见的昆虫和动物。真的平平无奇吗?来看看作者的观察和记录吧~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花木邮箱 Author 九天

深圳

1

月神蛾

未观虫前就拍到了宁波尾大蚕蛾(Actia sningpoana)的幼虫,以至于在认知到归属于念念不忘的Actias后产生了执念(悄悄说一句,本颜狗觉得宁波尾在月神蛾家属于比较丑的,给个拉丁自查养养眼:天使A. chapae、"恶魔"A. rhodopneuma)

终于在山重水复之处柳暗花明,而且一见便是交尾完毕的一对,最终把大起肚子的雌蛾捞了回来,然后就开始了风风火火的养蛾防老生涯(一次性产卵近200余枚...),顺理成章地把该种变成观察最多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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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尾大蚕蛾是中国最为广布的尾大蚕蛾,曾长期作为绿尾大蚕蛾A. selene的亚种存在,因此也一直以绿尾大蚕蛾冠名。至于“月神蛾”的称呼,则是尾大蚕蛾属成员在世界各地的普遍待遇——经典的月神蛾(S. luna,种加词即古罗马月神)前翅两个眼斑延长与翅基相连,垂落时很像一轮新月,而后演变成为该属的统称。比如,绿尾常被称为India moon moth; 宁波尾则是Chinese moon moth(区别看分布,较真就看翅形、尾突和眼斑)。



宁波尾大蚕蛾有五龄,一龄在吃完自己的壳后基本不怎么进食就能很快转变为二龄(他们有吃自己旧蜕的“习俗”,如果营养充足也可能不吃),二龄整体红色,三龄开始转变为黄绿色,四龄鲜绿色,四龄末期时会变成透明的黄棕色(化蛹的征兆),随后会包裹树叶结椭球形的丝茧。待到破蛹时,成虫分泌丝茧蛋白酶溶解丝茧,钻出来后大致需要晾翅近一个小时才能展翅飞翔(成虫全身密布絮状丝绒扑腾起来PM2.5指数爆满,尘土飞扬——来自一只试图扎针整标本最后洁癖犯了搞了一晚卫生的菜鸡总结)

作为大型蚕蛾,宁波尾的飞行能力很强,堪比小型鸟类——认真察看成虫的翅脉,会发现翅骨粗大,鳞翅薄革质,其上分布有丝绒,这种结构导致它的翅膀很容易划伤撕裂,加上"身强体健",十分能扑腾,在受限空间内极其烈性。值得一提的是,薄革质易脱落的翅其实也是物竞天择下的逃生选择:尾大蚕蛾以长尾干扰蝙蝠等天敌的定位,再以易脱落的鳞翅(一般是尾突)加大逃生几率(特别是絮状丝绒,简直是物理攻击),保护脆弱的身体。


胸足三对,主抓握,尖锐;腹足附吸盘,上有趾钩、臀足有加厚肉垫,垫前一对"腹足",能很有力固定在枝条上,将虫体稳稳挂住。但很依赖攀附物,抓握时爬行很笨拙,牺牲了速度和便利。


另外,蚕蛾家成虫口器普遍退化(也就是不吃不喝了),却能在羽化后存活大致一周多的时间,得益于幼虫期的暴食积累——是真的很能吃,幼虫期近两个月,每只每天需要四五片枫香成叶(由于保鲜保水难频繁上山现采宿主的菜鸡落泪)

最后,总结一下它的宿主:枫香、山乌桕、星毛鸭脚木(深圳区一度传出吃鹅掌柴,试过鹅掌柴、穗序鹅掌柴均以失败告终,后琨渊老师指点,是星毛鸭脚木的讹传——不懂植物害死蛾啊...),据说还吃蔷薇科果树、樟树、柳树。。。只能说难怪野鸡广布。

2

斑络新妇

一妻多夫、妻子养家、雌雄异形、“捕鸟蛛”(园蛛家哒!)、“人面蜘蛛”、“大木林蜘蛛”。。。这是一只槽点拉满的、最最常见而吓人的大蜘蛛,特!别!大!(与它的胆子成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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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络新妇(Nephila pilipes)蛛在林下非常常见,依靠超大蛛网、超大体型、超大分布而成为几乎所有人眼熟的存在。但是比较少人注意到的是,一般一只超大雌蛛的网上,存在许多体型较小、橘红色的小蜘蛛,有时多达8-12只,这些是雌蛛所开的"后宫",依附于食物充足的雌蛛生活并借机取得繁殖的机会(假老公银斑狂喜)

斑络新妇的食谱非常广泛,能捕杀蚂蚁、虫蛾、蜂蝶、鳃金龟甚至蛙类、鸟类以至蝙蝠,由此可见络新妇蛛网的威力——新鲜的丝线韧性、黏性很强。事实上,络新妇的蛛网在仿生学上被视为世界上最坚韧的材料之一,在纺织行业拥有相当不错的前景(据说可用作防护服...)


络新妇从幼蛛起便编织超大型蛛网,覆盖面有时堪比园林观景窗。事实上,属名即源自古希腊文“喜欢纺织的”。

等会,纺织?好眼熟诶: )

另外,据研究,斑络新妇的毒性能够阻断脊椎动物的运动,但是作用的是运动组织,并非神经毒素,因此单只单次注入的毒液并不足以给人类造成多大伤害。或许是不够毒的缘故,斑络新妇日常依托大长腿速战速决,不仅行动迅速而且进可攻退可守,遇到硬茬也能舍腿逃生,也可算作保命技能了。

3

林埃尺蛾

看到这个林埃尺蛾(Ectropis bhurmitra)心情很复杂。。。它会在我观察数里名列前茅一方面是因为常见,另一方面也因为我对它很陌生,然后开始观虫时巧遇爆发期,拍了一堆以为是个人加新的幼虫回来,欲哭无泪了属于是......

好处是,我基本拿它作为经典的尺蛾代表使用,这是我观察最多的一种尺蛾:幼虫期的尺蛾主要基于足部特征进行识别——腹足基本退化,着生在第六腹节上;臀足一对,着生于第十节上。正是由于尺蛾独特的足部特征,导致其前行时需要后两对腹足向前跟进,形成屈伸的曲步而引人注目,引申出“丈量”之类的比拟,大概这就是“尺”的来源叭。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常说的“尺蠖”,一般指代的就是尺蛾幼虫。



尺蛾中,林埃(亦名淡猗)幼虫的特点是:胸侧具黑色纵纹、腹部常带枣红色块,体表粗糙,偶尔第五、六节间会出现对称黑斑,总体还是很好辨别的。

幼虫停歇时会使用后两对腹足将自己固定住,挺直斜升在半空中,将自己完美伪装成枯枝(美中不足的是它很喜欢在叶子边缘伪装...)。


回溯下记录的宿主:破布木、青果榕、九节、山油柑、毛八角枫、某山蚂蝗——所以是真广布,因为很不挑食: )。


4

蓝点紫斑蝶

这大概是我会叨咕"My precious"到魔愣的东西——已经养过八九回,每回养到羽化前夕都会蹲点到结束以至于曾经通宵两回,但再遇到还是会养的:蓝点紫斑蝶(Euploea midamus).至于原因么,放个羽化前的颜色转变合辑:“蛹中创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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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它时还不曾关注虫虫,在拈花惹草时发现草丛中有了个十分耀眼,blingbling的亮点,走近一看发现是个蛹,刷新了我对造物神奇的认知。但我不知道的是,这才仅只是造化的开端——当我频频观察,直到它快要羽化的前夜,突然发现它从耀眼的金色变成了淡粉,然后缓缓过渡成粉彩,我开始猜测属于哪种极致炫彩的蝴蝶(不懂虫瞎猜ing);洗完澡回宿舍一看变成了银黑——这时我已经对造化的神奇顶礼膜拜了,没想到又再缓缓化出了五彩,最后是一袭蓝黑占据了整个蛹身,终于从已经无比脆薄的蛹壳中钻出来一只脆弱、整体棕蓝缀着无数白斑的蝴蝶。它开始垂吊着晾翅,而我已经目瞪口呆地开始从记录照中整理整个过程。

大概是如此地惊心,以至于每回提到这个物种都会让我不断强调这种极致的视觉享受。我一度觉得为了保护它的存续应当以最高的缄默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我开始观虫,看见漫山遍野的紫斑翻飞上下,才知道这是无比常见的一种朴素而华丽的蝴蝶——然而耐心观察蛹期色调变化的人依旧寥寥无几,大抵自然之美是需要时间、细心和耐心的,而聒噪的社会里能对荒野如此费心的人不多。



蓝点紫斑蝶的幼虫造型非常唬人,头胸、臀尾三对上翘的肉棘,加上明黄色的体色、体侧一排黑斑(气门)以及其下的放射状斑纹(气管),具有非常明显的警戒效果——不知为何我总会联想到毒蛾幼虫(?)。而到了蛹期,非常闪亮的金色在光源下极致显眼(夜观时十米开外认出来的菜鸡表示,真的非常显眼!),整个蛹期变化都非常张扬。这或许是一种策略,凭借非常惹眼的警戒来逼退天敌——事实上,紫斑蝶家的宿主基本都是全株带毒的夹竹桃科,蓝点宿主羊角坳更是有杀虫、杀雀、杀鼠甚至杀人(种子有大毒,误食致死)的辉煌战绩,这也是它敢于张扬的资本叭。


成蝶停歇时闭合双翅拟态枯病叶;张开时前翅在特定角度出现成片蓝紫,异常华丽;飞行时雄蝶后露毛刷器求偶。

玩得一手好策略: )

5

茶翅蝽

茶翅蝽(Halyomorpha halys)是最最常见的一种蝽象,与荔蝽、麻皮蝽一起构成了深圳区"臭屁虫"铁三角,基本认识这三种就足够应付区内接近一半蝽类观察记录了。

需要注意的是,茶翅蝽体色多变,典型茶褐色,非典型的可能出现头周暗绿色斑、整体淡红色调乃至金属光泽。



茶翅蝽在本地可能平平无奇,但在国际上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作为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农业害虫,其足迹几乎遍布全球:它以植物汁液、嫩芽、果实为食,食谱涵盖豆科、葫芦科(瓜)、蔷薇科(水果)、茄科、柿科、胡桃科(核桃)等300多种植物(快看看它的食谱,早就实现果蔬自由),加上耐寒及高产特性,从原产地东亚一路砍瓜切菜(真*砍瓜切菜)进驻了欧美——偏居一隅的新西兰甚至为它制作了逃犯才拥有的超大海报,全境通缉这只身长仅2cm的特级罪犯。


该罪犯单次产卵近百枚,分批下蛋,每批20余,有扎堆习性。凶器为刺吸式口器,贴收在身下,怕化学攻击没扒拉它拍过QAQ。

听说它的臭液是香菜味的?

6

统帅青凤蝶

养了一回统帅青凤蝶(Graphium agamemnon),才知道李太白诗里所写的“天然去雕饰”是什么意思:我们常以红配绿贬损一种搭配的格调,直到统帅的出现,以最基础的红配绿,还原了一种天然审美和可爱色相。



统帅的幼虫头胸三对、尾部一对棘刺(毫无威力),臭角黄色,受惊时释放呛鼻的发酵橘皮味(?),宿主一般是玉兰、深山含笑和假鹰爪。幼虫绿色、化蛹前明黄色、蛹体带斑纹的碧绿色,均是保护色,其中蛹期更为绝妙,基本拟合叶片,蛹体的斑纹与叶脉高度拟合。成虫则极少停歇,基本围绕蜜源植物及宿主生活,常出现于马缨丹、鬼针草等花丛中,除了汲水外,只有入夜躲入叶背休息才会进入静息状态,非常难观察。

青凤蝶留给人印象最深的两条——神经质、高度脸盲。前者指青凤蝶常处于高频振翅状态,甚至访花都常用悬停;后者指属内高度相仿,依靠中室斑纹数量进行区分——除统帅外,统帅在青凤蝶家绝对是一股清流,样貌别致到十米开外都能认!

7

东方蜜蜂

东方蜜蜂(Apis cerana)基本是大众嘴中“蜜蜂”的原型,其下的亚种中华蜜蜂(中蜂Apis cerana cerana)更是妇孺皆知的存在。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种百年前足迹遍布整个中国的蜜蜂,野生种群在短短百年间缩减了80%,野外种群栖息地更是已经碎片化——受害于体型更大、产量更高的西方蜜蜂(意蜂、黑蜂等)的生态位抢占;受害于引入物种携带病毒的感染;受害于农药杀虫剂的杀伤和毒害;受害于蜜源植物和生境的减少;受害于人类的干扰和野生的追捧......中蜂在06年就已经进入农业部国家级禽畜遗传资源保护名录,并且拥有了专门的国家级中蜂保护区。



或许你觉得自己不爱吃蜂蜜,或者有西方蜜蜂填充生态位,所以这种消亡并不严重——然而,在千万年的演化中,中蜂以格外勤快的特性,与中国本土的十字花科(蔬菜)、蔷薇科(水果)、山茶科(茶)、唇形科(香料)、石蒜科(葱)、姜科、菊科、旋花科、五加科等几十个科的植物(只要开花的都可以)互惠互利,导致中国本土植物的花期、花粉管的长度多数出现相互配比,引入的西方蜜蜂对此格格不入,不仅极大减缩访花种类(偏爱开放花),而且授粉量也不在一个层级。另外,中蜂属于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对本土寄生螨、入侵捕食的各色生物(比如某些胡蜂、猎蝽)、常见感染的真菌病毒均有相应的防御策略和耐受性,而外来的西方蜜蜂对此基本无能为力。所以,如果中蜂消亡,最直观的体现将会是:蔬果大批量减产、植物多样性减少、虫媒植物结实率下降甚至可能出现繁殖危机。


一只受真菌感染而在非活动时间游荡巢外的东方蜜蜂——我猜它可能因感染而被拒之门外。


8

异泛光红蝽

异泛光红蝽(Dindymus sanguineus)是红蝽科光红蝽属下的一个种,分类学上该种的确立一波三折,在发表为种级后曾一度修订为泛光红蝽D. rubiginosus下的一个亚种,而后又再度修订恢复为种级。

红蝽科偶尔误定为长蝽科,区别在于红蝽头部不具单眼,前翅膜片的纵脉多于长蝽的4-5条。



异泛光红蝽与泛光红蝽在分布上大面积重叠,而由于分类修订的缘故,使得大批异泛光红蝽被误鉴为泛光红蝽:两者的区别主要集中在腹面,腹面胸侧板上白色条纹无或细的是异泛光红蝽,有明显的三条白色粗条纹的是泛光红蝽。此外,繁殖期雌性腹部靛青的为异泛光红蝽,黄色的为泛光红蝽。

红蝽据载为植食性(锦葵科果实及种子),但在观察中可见,自若虫起该虫就是捕食者:锐利的刺吸式口器能扎破蜗牛壳、甲虫鞘翅以及螳螂卵鞘,吸食体液。

9

变色树蜥

说起变色树蜥(Calotes versicolor)可能很多人一脸茫然,但说起今年莫名走红的“雷公马”,或者各地流兴的“四脚蛇”(性情温顺,不抓它不咬人哒!),可能很多人立马能有个大致的轮廓。之所以如此知名得益于其高强的适应力和复杂的食性使得生境极其广布,从西亚的干热沙漠一路横贯到南亚的热带雨林区,并在美洲西海岸扎根成为入侵种。另外它们还有颇高的智商,对靠近身边的事物非常敏感,并且会利用日光晒脆外皮降低蜕皮的难度,提高存活率。



变色树蜥以变色出名,能够依据环境、温度、状态变化(“情绪”,受到刺激时会在数分钟内转变体色,兴奋时体色张扬,紧张时高度拟态),甚至是察觉到被关注的刺激信号来调整、改变自己的体色。除此之外,处于发情期的变色树蜥会高调下场,一改土黄色低调的体色,以头部特别是喉部张扬鲜艳的橘红吸引目光。

变色树蜥基本可以说是深圳唯一的鬣蜥(白唇树蜥属于香港归化;我不知道白唇和中国水龙深圳是否有分布——反正没查到记录),树栖性明显,背部有一列发达突出的脊突鬣鳞,尾部非常长(充当滑行平衡棒,速度非常快),鉴定相对简单。

树蜥是日行性动物,白天嗜好趴在树荫里晒太阳,然后在林下地表抓小昆虫吃,夜里则躲入叶丛中睡大觉——当然偶尔没心没肺可能躺上人工设施。

10

角翅弄蝶

在饲养角翅弄蝶(Odontoptilum angulata)前,我对幼虫的期待远高于成蝶——弄蝶基本以灰褐、黄白为主色调,而角翅成蝶翅面灰褐,后翅下摆有白色斑纹,在林下观察时只能看到灰扑扑、非常不起眼的身影。但在成虫羽化后,它细腻精致的纹理还是让我颇为心动,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角翅弄蝶的幼虫非常可爱,整体都是毛茸茸的,特别是头部乱蓬蓬的一头小卷发:都不是有毒的刺毛,所以可以大胆上手rua!整体的明黄配色也是非常耐看——只是作为弄蝶的标配习性,它们非常缺乏安全感,惯用叶巢将自己包裹在树叶中休息,入夜后才出巢啃啮巢周的叶子。角翅的宿主相对单一,基本只吃破布叶(锦葵家那位!),其分布也与破布叶的分布相互重合。不过该种宿主为林下非常常见的小灌木,而且弄蝶食量普遍不大,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经常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幼虫十分依赖叶巢,会将其作为永久性建筑,不冲自己家龇牙。而若自己家惨遭“拆迁”,它们会因无片瓦遮身而慌乱进入频繁抬头试探的活动状态。


完结撒花~

山行记

我觉得这才是生活,不再平稳到素淡、安定到不起波澜、寂寥到几乎勾不起心弦:这或许是我偏爱独自刷山解忧祛魅的心理真相,也是我欢喜与虫结缘的另一层因由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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